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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他,为了家,刘美芸如同陀螺,不知疲倦。她白天包着头巾在工地忙碌,晚上在围满飞虫的钨丝灯下点根蜡烛,举着锯条在火上反复烤,再将装满糖的塑料袋口折好往上一压速封住,嘴里咕哝“又能多赚一毛钱。”
她一分一毛地攒钱,却不吝为肖翰花钱。每次看到刘美芸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和干瘦皲裂的手指,总能刺痛肖翰关于她的所有记忆。
六岁时,刘美芸带着肖翰在甘草厂上班,工友的孩子过生日,除了他们母子俩,其他人都吃到了美味的糖果和饼干。孩子们鲜少与肖翰玩耍,背地里聚在一起嚼舌根,议论他和刘美芸都是“扫把星”。刘美芸憋着泪,带肖翰在角落里赌气剁完了几十斤甘草,忍着心痛告诉他别人都是瞎说,让他不要信,更不能这么说别人。她让肖翰明白,舌头虽软,却是伤人利器,说善言,才能得善果。
七岁时,刘美芸的工友李拥癸曾拿着鸡爪在工地啃,肖翰眼馋,立在旁边看,李拥癸就把啃过的碎骨扔在地上让他捡。他笑,肖翰也跟着笑,却不知当时李拥癸的笑里是讥讽和侮辱。平时一向待人和善的刘美芸为此与李拥癸打了一架,嘴角眉骨都出了血,肖翰以为自己惹了祸,拽着刘美英的衣角哭。那是他第一次见刘美芸与人起冲突,被旁人拉开后,刘美芸搂紧他,娘俩一起哭。哭完之后,刘美芸将嘴角的血一擦,给他买了十只鸡爪。她让肖翰明白,想吃什么要靠自己去挣,而不是希求别人给予。
九岁时,肖翰评上了“三好学生”,刘美芸带肖翰去买了身新衣服,自己也看上一件外套。她伸手摸了面料,一问价钱嫌贵,放弃了买的念头。老板拿鼻孔看人,头仰得老高,说买不起就别摸,干粗活的手都糙,摸脏了不好卖。刘美芸和肖翰听得真切,肖翰问母亲怎么不反驳,刘美芸只笑笑,说现在买不起,以后肯定能买得起。她让肖翰明白,人不分三六九等,只要勤劳,日子终会过得好。
再后来,肖翰个头越来越高,刘美芸的身子越缩越小,肖翰刚长成刘美芸的依靠,就不得不离开她去上大学。拿到录取通知那天,刘美芸大哭一场,为肖翰能追逐自己的梦想而开心,为肖翰能选择自己的人生而激动,为自己能对得起肖翰的父母而高兴。
肖翰踏上前往大学的火车,刘美芸挥手与他告别,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眼眶胀红,再三叮嘱他去学校吃好喝好,不该省的别省。转身,她落寞的背影戳痛肖翰的心,他看她抹泪,想像先前那般挽起母亲的胳膊。但车轮缓动,光影渐远,一份绕在身前十余年的关心最终变成了电话里的嘘寒问暖。
他不知道刘美芸是如何度过自己刚离家的那几日,也从未问过她是否真的像老郑所说的那般度日如年。可肖翰知道,那种分别后的孤独,她用了大半年的失眠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