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过休眠,甚至不认为休眠是什么必要的事情。尽管这种想法听起来很反叛,但我一直不觉得地球的资源枯竭到了迫不得已让99%的人都睡大觉的地步。我就是在这个时代里出生的人,可我们依然有风、水和阳光,依然有空气供给我们呼吸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又需要有那么多人休眠?我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不过人在这种时候是管不住乱飞的遐思的不思考这件事很快又会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力。比如刚才我们在房间里闲逛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各种乐器,想必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个音乐家,再不济也是个音乐的资深爱好者。我的脑海中立刻开始出现一个离群索居的音乐家形象,原型就是曾经在我们基地里居住过的一位钢琴师。他来到基地的原因是他还没有做出过一首满意的曲谱,否则他是没办法安然入睡的。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他依然没有做出那首梦中的乐曲,直到第一场暴风雪来的时候,我们几乎毫无防备,他烧光了所有的五线谱取暖。等雪停了之后,钢琴师已经从基地离开了,他说:事已至此,先睡一觉吧。
从此以后我们就没有见过他。
“问你个问题。”林和突然开口,“假设你是一个弹琴的。你是希望麻木地弹一辈子琴,还是有个机会能让你在世界上所有人面前弹琴,但是就只一个夜晚?”
“你今天怎么这么哲学?”
“问你话呢。”
“我也没弹过琴,没代入感啊。”
“那就换成你熟悉的东西,什么都行。”
林和铁了心要我一个回答,但是我的思维太钝,生了锈似的,转不动了,想不明白他这么高深的问题。我不弹琴,也想不出什么和弹琴类似的爱好。
“我想不好。”我如实回答,“我肯定希望活着,钢琴家就不一样了。”
“你完全没理解我意思。”
林和也不解释了,我猜他应该也想起了那个远走高飞的钢琴家。
“那你为什么不休眠?”林和居然是头一次问我这个问题。
我们认识已经有三年了,三年前未休眠的人口还有20%之多,世界的秩序也没有彻底崩溃。我们在同一个新成立的实验室里工作,研究的课题就是关于太阳能资源的开发和利用,希望这能成为今后人类文明的出路。当时我们打赌99%的人类休眠的那天究竟什么时候会到来,我猜的是五年,他猜两年,虽然最后谁也没有完全对,但我还是因为答案更离谱而打扫了一个月的实验室。
我问他哪来的自信觉得两年内人们都会去休眠的?他说这就像是雪崩一样,一片两片的构不成雪崩,但只要达到了一定的数量,所有的雪花都会在一瞬间掉下来。这也是一样的。从10%到20%可能用十年,但是20%到99%没准也只需要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