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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后来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是个未婚的孤儿,无牵无挂,在哪里不是讨生活?
再说用原先的副处级,换了这年青十好几岁的身体,似乎还是赚到了。
只是突然生出许多属于那少年的情感,这让他有些不适应。
“适者生存,所以一定要适应。”
沈默这样对自己说道。
一旦放开心怀,接受了新身份,一些属于那少年的记忆便潮水般涌来。
他知道自己叫沈默,乳名唤作潮生,十三岁。是大明朝绍兴府会稽县永昌坊沈贺的独子。
要说这沈贺,出身绍兴大族沈家的旁支,家境尚算小康,自幼在族学中开蒙,学问那是很好的。
十八岁便接连考中县试、府试、院试,成为一名每月领取廪米的廪生。
廪生就是秀才,但秀才却不一定是廪生,因为只有考取一等的寥寥数人才能得到国家奉养。
能靠上这吃皇粮的秀才,沈贺很是给爹娘挣了脸面。
然而时运倒转、造化弄人,沈相公从十九岁第一次参加秋闱开始,接连四次落第。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江浙一带乃是人文荟萃之地,绍兴府又拔尽江南文脉。
余姚、会稽、山阴等几个县几乎家家小儿读书,可谓是藏龙卧虎,每年都有大批极优秀的读书人应举。
名额有限、竞争残酷。
像沈相公这样的,在别处早就中举了,可在绍兴这地方,却只能年复一年成为别人的陪衬。
后来父母相继过世,他又连着守孝五年,等重新出来考试的时候,已经三十好几,应试最好的年纪也就过去了……
可沈秀才这辈子就读书去了,不考试又能作甚?
他不甘心失败,便又考了两届,结果不言而喻……
空把大好光阴消耗都不说,还把颇为殷实的家底败了个干干净净,日子过的极为艰难,经年吃糠咽菜,见不到一点荤腥。
去年夏天,沈秀才的媳妇中了暑气,积弱的身子骨竟一下子垮了。
为了给媳妇看病,他连原来住的三进深的宅子都典卖了。
结果人家欺他用急,将个价值百两的宅子,硬生生压到四十两。
沈秀才书生气重,不齿于周借亲朋。
竟真的咬牙卖掉了房产,在偏远巷里赁一栋廉价小楼,将老婆孩子安顿住下,给媳妇延医问药。
结果银钱流水般的花出去,沈默他妈的病却越来越重,到秋里卧床不起,至年前终于阖然而逝。
沈贺用剩下的钱葬了妻子,却发现连最便宜的小楼都租不起了,爷俩只好“结庐而居”。
当然这是沈相公的斯文说法,实际上就是以竹木为屋架,以草苫覆盖遮拦,搭了个一间到底的草舍。
虽然狭窄潮湿,但总算有个窝了不是?
这时一家人唯一的收入来源,便是县学发的廪米,每月六斗。
按说省着点,勉强也能凑合,但“半大小子,饿死老子”,沈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量比他爹还大,这点粳米哪能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