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一开始以为陈衡附和自己，听到后来才发觉不对，顿时恼羞成怒，扬手一巴掌抽在陈衡脸上：“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要不是十年前我好心收留，你和你娘不知道在哪个穷沟沟里喝西北风呢！”
陈衡本能想要反击，忽然屋门嘎吱一响，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她算不上年轻，脸上用厚铅粉小心堆砌出年轻时的风情，劣质头油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香味。她穿着不符合年龄的艳粉色衣裙，仿佛自己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
“出什么事啦？”女人将双手搭在对方肩头，掀起眼皮看着王管家，神色带着小女儿家的天真烂漫。
“也……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这小子出言不逊，我替你管教管教而已。”王管家抹去脸上怒容，笑着搂过女人的腰，得意洋洋地斜眼看着陈衡。
“你又惹事？还不赶紧认个错？”女人对陈衡道。
陈衡慢慢放下捂在脸上的手，不情愿地扯起笑容：“对不起，方才是我一时糊涂。”
待女人送走了王管家，陈衡立马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我怕你啊。”
女人也收了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冷冷瞥他一眼：“我告诉过你不要招惹他，你还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还没那么心大，人家分明瞧不起我，我还拿热脸凑人家冷屁股。”
女人举起手似乎又要打陈衡，停了一瞬还是放下了，冷笑道，“你先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你吃的穿的哪一样是自己挣得，要是没有他，没有我，轮得到你在这说风凉话？”
“咱们又不是非得靠他！”陈衡狠狠道，“你若肯听我的……”
“得了吧，你才多大，懂个什么？”女人讥讽，忽地叹口气，“本来若是你爹在，自有他来管教你，但他早十年就死了，留下你这个累赘。我给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你还想做什么？没良心的东西！”
她径直进了房间，重新坐回了梳妆台边，将头上的首饰取下来，换上另一副带上，然后细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陈衡跟在她身后进了房，将地上散落的衣服捡起来收到柜中，单刀直入道：“我要走了。”
女人挽发的手顿了一下：“去长安？”
“嗯。”
“怎么走？”
“明天出发，先到扬州，有不少行商的人在那里周转，我想找几个人结伴，一起去长安。”
“还回来吗？”
“应该……不回吧。”
“哦。”女人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陈衡等了一会儿，像是在期待女人说些什么。但女人只是把脸凑到满是油印儿的铜镜跟前，隔着满镜的污痕细看刚画好的眉毛。于是他只好转身铺床。
在他换床单时，女人才说：“……我养你那么多年，无论如何也对得起你。要你尽孝我是不指望了，你出了这个门，是福是祸就跟我没关系了。咱们两不相欠，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