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材和我妈几乎是被红卫兵赤条条地抓在床上的。为了羞辱王进材和我妈，红卫兵们让他二人下身披着破旧的麻袋，赤裸着上身被推来踢去。杂乱的手电筒灯光下，我看着狼狈不堪的王进材和我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一种悲情的冲动，大声喊道：“打倒狗特务王进材！打倒狗特务姜虹！我要跟你们彻底划清界限！”我妈猛地抬起头来，用一种痛心和怨恨的眼神盯着我看。我承认，我不敢迎面去看我妈的眼睛。
此后不久，王进材和我妈便因特务罪和流氓罪，分别被判处了二十年和十五年有期徒刑。而我也因为举报王进材和我妈有功，被摘掉了“狗崽子”的帽子。只是我再也不能吃到我妈给我做的可口饭菜了，九岁的我必须学会自己做饭。每当夜幕降临后，我独自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忍不住地哭泣，我想妈妈了。
四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1977年，我已经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了。近九年的时间里，我也曾几次去过我妈服刑的监狱看望我妈。每次，我妈都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却很少说话。而我，也不知道该跟我妈说些什么，只好那么尴尬地面对面坐着。
那天，李红瑛突然来找我。二十一岁的李红瑛，这时已经是办事处的书记了。李红瑛的脸色很不好看，她突然问我：“如果革命需要，让你和我结婚，你会答应吗？”李红瑛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我还没有到结婚的年龄……”李红瑛盯着我看了几眼，说：“年龄问题，我可以去想办法。你就回答我，你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经养成了对李红瑛的逆来顺受的服从，无论她说什么，她要我去做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我点了点头，说：“只要是革命的需要，我同意。”李红瑛的脸有些羞涩的红润，她走过来在我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说：“那就这么定了，过两天我们就去办事处登记结婚。”
在我和李红瑛登记结婚的时候，隐约感觉到周围的氛围有些不对。以往，办事处里的那些人对李红瑛都是毕恭毕敬的，今天是李红瑛大喜的日子，但是周围的人似乎都并不太热情。
当天晚上，李红瑛便拉着我住进了她的家里。按照李红瑛的意思，革命家庭一切从简，只是在床头上贴了一张大大的红“囍”，我们便入了洞房。没有喜酒，没有喜糖，没有前来道喜的亲朋好友，甚至连李红瑛的父母我都没有见到，我们便成亲了。激情过后，我看着床单上李红瑛留下的“处女红”，像是做梦一般。我喏喏地问：“我们这就算是结婚了吗？你爸爸……李副主任不会反对我们的婚事吧？”
李红瑛的眼睛便红了，故作坚强地说：“上面政策有变化，我爸爸被隔离审查了，我也被免去了办事处书记的职务……不过，我相信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那一刻，我惊呆了，李红瑛的父亲竟然被抓起来了，李红瑛也被撤职了，怪不得今天办事处里的工作人员对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李红瑛这个时候突然和我结婚，她究竟想要干什么？我“忽”地一把抓住李红瑛的胳膊，问：“你刚才说的政策有变化是什么意思？你爸爸不会是被抓紧监狱里去了吧？”李红瑛低着头、红着眼不肯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