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霜是打帘的宫人,站在门口,冷风如刀,从褐色薄袄的衣领间灌了进来,好似凌迟,寸寸割裂着她的肌肤。门帘后,摆在那里的多个薰笼,上好的烟碳,圣人体虚,不敢摆的太近。有几个薰笼摆在门口挡着寒意,里头流动的热气有些许逃窜到她这里来,元霜感到了一种身体展开的舒爽。
孙贵妃方才进门时险些摔倒,是斥责一番还是打板子,是劫后余生还是临死前的片刻安然,她不知道,只希望这一刻赶快来临。元霜不敢责怪孙贵妃,于是有些怨恨换值的同屋,若不是她前几日煎药困顿今日犯懒,央求她两人换值,元霜也不必代替她在这里打帘。
御前的活计并不好做,侍监倒还罢了,除了那些个心思不正的,宫女都幻想着未来能当个殿中省或是后宫六尚二十四司的尚宫,身后跟着一班小宫女,那多威风啊。似是回忆起和同屋互相扶持的时光,元霜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轻轻甩了甩头,将那一点怨恨抛在脑后。
她又想起早逝的阿娘,她是家里的头生孩子,生在冬天,又是朔日,阿娘生了她,看到窗外的屋檐,满满都是霜,便取了元霜这个名字,不像什么宝儿喜娘,于是读起来格外的冷。说起来,明日就是她的生辰了啊。
她想起从前辰光好的时候,阿耶和阿娘,会带着她到东西市。阿耶有薄产,和那些同大家签了契的佃农不同,家中更不是贱籍,虽仍需注意避讳,却可以在东西市快乐的奔跑玩闹。
阿娘的帷幔在微风中日光下,阿娘朝她笑了起来,阿娘刮了刮她的脸嗔她不害臊不是个女儿家,阿娘拿糖酥堵了她想要辩解的嘴,阿娘说女儿家生辰定有好事。
元霜远远的瞧见几位大人在小中人的搀扶下,或者说小中人们好似拐杖,架着这些头发花白不只是雪还是心眼的大臣,朝太极宫奔了过来。元霜好似听到了他们粗重的喘息,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里头掀起了帘子,出来的是前来迎接的殿中省奚官局负责宫内诏令传达的关少监,还有孙贵妃亲近的婢女。就像阿娘死后,她等了许久的阿耶的续娶,弟弟的出生,元霜感到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拖出去打板子,远远的。”这位鼻梁上长了一颗小痣的宫人,眉眼很是柔顺,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胆战。关少监脸上闪过不忍的神色,板子没说打多少,就是要打死了事。他没有开口相助,孙贵妃的近婢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元霜没有开口求饶,眼下这般情景,圣人病成那样,打板子好歹还算留了体面,得了全尸。要知道,宦者署可是有内侍监司刑局,专管宫中刑罚,犯了过错的宫人侍监,在里头走一遭,没个人形!她摸了摸袖口,是她用奉例银子同管太极殿管膳房的宫人换来当作庆生的糖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