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滨中比喻为一片海洋,盛杉等人是自由穿梭的鲸,我则是随时能被吞没的虾米。在我并不熟悉的海域里,我必须走得很努力、很小心,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毫不费力。但我并不后悔,来到这里。
教学楼顶楼,迎着春日末尾的风,看向依旧灰蒙蒙的天空,我不自觉地握紧脖颈处那一截不起眼的木头。木头又短又细,被人用红线缠着,挂上。
那亲手为我挂上短木的人,曾在一个清风拂面的山岗,少年老成地为我讲解《山海经》。
“《山海经》里有种树,叫迷谷。黑色木纹,形似构树,具有指南针一样的功能。人将其佩戴在身上,就不会迷失方向。”
只是,为我佩戴迷谷的男孩,始终没回去。我只好摸索着他存在的轨迹,蹒跚而来。
时隔经年,他都不曾入过我的梦境。
听说梦见一个人,是因为对方也想念了你。如此看来,我的念念不忘,并没有得到回响。然而去滨中报到的当晚,我史无前例地梦见了与他有关的事情。
梦里溪流湍急,暴雨笼罩整座城,荒无人烟的山坡与树林,两个小小的人彼此依偎,听树叶被雨水冲刷的声音。电闪雷鸣之间,小少女不经意瞥见少年白净的脸,发现他也在看她以后,那场暴雨就从灾难变成一场绝艳表演。
十岁前,我还生活在一所叫“祥和里”的孤儿院。没感受到世人大肆渲染的悲伤绝望,反而这里小朋友多,群居生活让打小不甘寂寞的我觉得,还不错。或许是因为,我被扔到孤儿院的时候没有记忆,对父母的概念极其模糊,也就不怎么伤心。
他是后来才出现在祥和里的,好几辆漂亮的流线型轿车停在门口,两个黑衣黑发的男子一手提着礼物,一手护送他与管家下车。
当天是儿童节,院里有表演,我在台上唱歌,正高兴,却见小朋友们涨潮似的奔着礼物的方向扑过去,唯独我无动于衷。
并非我心高气傲不喜欢礼物,而是身为院里最不受欢迎的孩子,我能感受到的温暖就这些了,无法容忍其他人连这点目光都夺走。所以,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甚至在心中暗暗同他较劲,盯着陌生入侵者的方向,声音不低反高,硬将改编的儿歌唱到尾。
小河流水哗啦啦,没人要的孩子回谁家。
回狗家,狗咬我,回驴家,驴踢我……
早前听院长对义工说起,院里将来个大人物的孩子。究竟是什么人物他们也不清楚,反正意思是要将孩子寄养在这里一段时间,什么信息都没透露,包括姓甚名谁。可于我而言,再大的人物,只要被丢到这里,就和我们一样都是弃婴。于是我故意唱这歌,企图触动对方神经。很明显,我成功了。犹记五官清秀的小少年,脸色霎时惨白,在阳光下清晰可辨。
他的表情在说明着,他不喜欢我,只没想到那貌似管家的人却对我十分亲切,甚至和颜悦色地靠近,将最大的毛绒公仔递到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