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中午,富贵手里拿了一个硕大的信封,跌跌撞撞地破门而入,热切地叫着丑娃的名字。丑娃因为长时间接不到录取通知书正在焦躁苦闷着,听见了富贵那欢快的叫声,飞一般跑到了院子里,接了富贵手里的信封,看了看信皮上的字,知道果然是自己的通知书,就很是感激地对着富贵说:“爸,是我的通知书,辛苦您了,快坐下歇歇吧!”那语气,那表情,似乎丑娃的通知书不是录取学校发来的,而是富贵不辞辛苦给丑娃弄来的。
富贵并不就坐,只是兴奋地说:“快,快打开看看,上面写的什么,你给爸念念吧!”
丑娃打开了信封,浏览了一下通知书,也并没有念,只是对富贵说:“省贸易学校,还行。”
“省贸易学校?那就是说考上省城的学校了?”富贵听见丑娃说出了一个“省”字,他很想当然地就这么认为了。
“爸你真厉害,听了个名字就知道地方了!哈哈……不错,就是在省城的。”丑娃强忍住内心的狂喜和骄傲,再把通知书折叠起来,放回了信封里。
丑娃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等到了晚上,上地干活的麦红也回来了,知道了丑娃的通知书消息,自然也是格外高兴,再三审视着丑娃的通知书,就好像在审视一件宝贝,眼里全是满意和自豪,那寥寥几个字他好像不认识一样,一个个再三过目,生怕漏下什么重要信息,半是高兴半是埋怨富贵:“咋样?当初我就说了,丑娃是个能行的,早先是叫那些孩子带坏了,没有个样子,我说你给找个好学校,你当初怎么说的?说我也不看看自己生的是什么货,我生的什么货?今天你说说。”
听了麦红得到话,富贵有些哭笑不得,因为高兴,也就没有和麦红计较,只是敷衍着她:“好,好,都是你的功劳,你功高盖世,有远见,我是鼠目寸光,把一块金子当作了废铁,行了吧?”
听完了富贵的话,麦红真不计较了,想了一会,拍板说:“明天你去集上买上两斤猪肉,我也不上地了,我们一家好好吃一次饺子,给丑娃庆贺庆贺!”
这是个好主意。麦红一家一年也难得有这样的好时光,所以大家就都赞成。
第二天,全家吃完了饺子,梦幻一般的幸福感渐渐平息下来,富贵又回到了现实里,他避开了丑娃,压低了声音对麦红说:“我昨天细看了丑娃的通知书,虽说学校每个月有15斤的粮票补贴,但是一些杂费和日常开销,我简单算了下,开学就得给孩子准备五百块钱的。”
那个时候因为生产责任制实行才没有几年,麦红日常劳作,地里产下的东西也才刚刚够一家人的吃喝,日子是好起来了,主要表现在吃喝上,经济上除了正常开支也并没有多少结余。
听了富贵的话,麦红她打开了柜子,拿出自己藏钱的铁盒子,打开数了一下,满算也就两百一十多块钱,看看距离五百块钱还有那么大的缺口,麦红就如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了,没有了主意。如果说叫富贵去村里借钱吧,这个时候在她看来,那无异于剥离了富贵的外衣,叫他光了身子去下地,使得他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如果不去借,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又会有什么好主意好办法呢?如果找不来钱,她知道丑娃拼命换来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就会擦肩而过,害了丑娃一辈子。两个人紧皱眉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无可奈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