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琰如中雷击,陡然放慢脚步,缓缓站定。曹瑞叹口气,三两步奔到皇帝身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这才发现,聂琰的手冰冷汗湿,不住颤抖着。
月色下,曹瑞只见他脸色惨白异常,犹如忽然害了大病一般,不由得一阵心惊,暗暗叹息——这小皇帝要真能像他表面上那么凉薄无情,只怕反倒日子好过很多罢。
聂琰沉默一会,似乎镇定下来了,声音极低地说:“走罢。”这句话说得云淡风清,已经听不出甚么情绪。曹瑞却忍不住心里胡思乱想。
乔引桐怎么会忽然死掉?是不如英王的意,被王爷杀了?
还是……乔引桐心思别扭,竟然自杀?
他不是最后很爽快地被花轿送入王府么,临走还笑吟吟特意梳洗打扮着,很有精神的样子,他怎么会死呢?能笑得那样欢喜,怎么会寻死去了?可他是极乖巧的人,又怎么会忽然得罪王爷,被聂震一怒杀死?
曹瑞回想着乔引桐临行时清丽如月光的笑容,忽然机伶伶打了个寒战。那么美,可也太清冷了罢……
聂琰想了想,低声道:“老曹,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去见英王。”
曹瑞迟疑一会,欲言又止,还是走了。
聂琰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深浓的夜色,一对对内侍恭谨跪倒行礼。不知道怎么的,聂琰心里不祥之感越来越重。
大殿中却是另外一番天地,灯火辉煌,聂震端然坐在金龙交椅上,脸上看不出甚么喜怒,只是觉得眼神比平时更加锐利,锋芒如刀。
而他的脚下,静静躺着一个人,那是乔引桐。
聂琰吸了口寒气,慢慢走了过去,径直到了乔引桐身边,缓缓伏下身子。
乔引桐神情十分平静,阖着双目,看上去只是睡着的样子,嘴角甚至像是带着一点笑意,可大红的宫衣微微敞开着,露出惨白如雪的胸膛——心口上正正插着一只铜簪,血迹却已凝固。
聂琰分明认得,那是第一次临幸乔引桐的时候,云雨之后见他鬓发散乱,神情楚楚,便顺手拔下头上铜簪,为他束发。
还是那只铜簪啊……
聂琰涩然垂下双目,痉挛的手轻轻抱起了乔引桐。死去的少年柔弱无力地滑入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顺熟悉的身体,却没有平日的万种风情了。
他忽然注意到,乔引桐一只手一直微微曲着,似乎想按向心口。这是一个悲伤的姿势罢,想必,他临死一定很痛……
聂琰忽然一阵头昏,赶紧转开眼睛,轻轻放下了怀中惨白安静的少年。
“你难受了?”聂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兀鹰般的眼中闪动着冰焰,像是风暴将要来到的感觉。
聂琰淡淡抬起双目,对着聂震一笑:“怎么?难道英王果然雄风惊人,竟害得小乔不堪驱策,宁可自尽?”说着,吃吃笑了一会:“啧啧……英王,你太不会怜香惜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