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母亲就对我说，伯府不过是个她勉力支撑着的空架子，我是嫡长女，要学应酬、学管家，我不能像其他闺阁小姐一般只知道享乐。
母亲拿这话训了我多少遍，我就拿这话训了吕佩多少遍。
故而小小年纪，我和吕佩就已经严肃和现实了起来，下人在看我们时也是敬畏中带着疏离。
偶尔，我也会羡慕那些如谪仙般不知世事的人物。
吕佩也是。
我们都知道，那才是最昂贵的奢侈品。
母亲像看出了我的心思，问我：“你觉得你渚兄弟怎么样？”我低下头，慢慢说：“母亲觉得好，那就是好。
”这便是同意了。
两家人各有一番思量。
南家那么一大家子人，贲祜侯的爵位怎么算想来也轮不到南渚的头上，他又无心功名，来日分家也不过仗着众人的疼宠多分两个铺子庄子——而这远不足以让那些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千金小姐们心动；而我吕家虽无势力，可这爵位传到今天还算平稳，加上母亲闺声好，陪嫁就算贴了不少府中用度也还算丰厚，到底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南家需要一个各方面都看得过去、又不会不识时务到和几个嫂子争管家权的小儿媳妇，吕家需要进一步攀附南家，各取所需。
所以，那一年，也是这样瑞雪纷飞的夜晚，吕佩冷得受不住先回了房，南渚就走上前来，嗫嚅好久，才压低声音对我说：“珠姐姐，你可知我心意？”我微笑，这孩子，连告白都是这样毫无技巧的坦诚。
我故意装傻：“渚兄弟说什么呢？你若要吃什么点心，不如找你佩姐姐去，今天席面上的事都是她来管。
”南渚急了，小脸红扑扑的：“姐姐何须打趣我！我是说，是说，以后……”我深知不能答应得过快，以免显得不端庄，就轻声说：“女儿家，岂有私下里说这种事的道理。
”“那，你自己是愿意的？”他倒会挑重点。
我旋身要回房，却听南渚在我背后说：“回家我就回禀了父亲母亲，要他们来为我们提亲！”我吓了一跳，纵是想借侯府的势，亦知道两方父母都私下商量好了，也确实喜欢南渚，却也容不得他这样嚷嚷，只怕败我声名，只压低声音急道：“别嚷！”想着与母亲的谋划，我只半是撒娇半是下令道：“你如今和表叔、表叔母说这种话，怕只让他们觉得我轻浮。
不如我们先暂且不谈这些，只是悄悄来往，还是照以前一样，等到年岁了再论，亦是不迟。
”南渚欣喜极了，连连点头，顺势就将手上的翡翠扳指取下，塞在我手里。
这想来是戏文里学来的动作。
我忍着笑，将腰间的玉佩摘下，他忙揣在怀里。
这种举动，落在对我本就好感不小的表叔、表叔母眼里，也不会显得刻意，只会觉得我对他们亲爱的幺儿确实有情。
